2009年4月19日 星期日

「民主與市場」第三章讀書報告

(大四寫的)

1. Adam Przeworski在其著作Democracy and The Market(民主與市場)的第三章裡分析了資本主義與社會主義彼此的藍圖、可行性以及現實實踐情況,並論證出以下命題:資本主義是不合理的(或不理性,irrational),社會主義是不可行的(unfeasible)。接著他試圖分析,在這種情況下,什麼是可以改革的?要如何改革?這也是他在本書第三章第四節中的主要內容。

 首先,Przeworski討論社會主義改革的內涵。他認為在以往,社會主義國家由於以中央計劃為基礎的經濟缺乏自動的自我調整機制,所以都必須進行改革,而改革的目標是大致相同的,即讓投資過程合理化、平衡消費市場,或者說是想增強經濟獎勵的作用、增加對投資的行政控制,以及重新調整部門的目標。不過這種改革通常是失敗的,根本的原因是這種排斥市場機制的混合式改革,不可能使資源配置合理化。據此,Przeworski認為「以中央指令來進行資源配置的社會主義是無法改革的」。而根據他之前對社會主義的定義之一,即「以國家統一指令配置資源的這種制度」來看,在此他已將社會主義三振出局。也由於他認為社會主義無法改革,下面所提到的「市場社會主義」以及「社會民主主義」,基本上是針對資本主義而發的。

 照Przeworski的說明,市場社會主義是必須在法律上偏向工人所有制的合作社制度:在資本主義中的私人大型企業在此是專屬於合作制的領域,也就是說大型企業的產權是工人所有﹔另一方面,國家也能在管理市場上扮演積極的角色。由於預設了法律制度上的偏好,因此市場社會主義在理論上可以避免掉資本主義會導致壟斷以致於自我毀滅的預測。但是這種合作社制很自然的會出現一個問題:合作社制度並非全然實施於各種產業,那麼什麼部門要採取合作制產權,什麼部門則否?Przeworski並沒有予以闡明,留下一個困境。

 撇開上述困境不論,市場社會主義比資本主義優越之處可以表現在兩點,一是合作制能有較高的勞動生產率,即效率較高,另一點是有較好的分配狀態。關於第一點,Przeworski在文中並無直接提出論證,而是說其他學者Elster和Moene先前已有評述,他是對他們的評述再做簡單的評論。在整個評論中,似乎顯示Przeworski認為合作制企業的經營成效依賴於其環境條件,而組織生產過程的決定性因素是企業規模的大小。隨後Przeworski提到了就業的問題,他引用Moene的研究結論,表明合作制企業傾向於固定的就業和變動的收入。以上,我看不出到底Przeworski覺得以合作制為特色的市場社會主義能改革資本主義哪些東西,不論是資本主義造成的集體非理性,或是無法實施技術上可行的福利分配等等。

 而就市場社會主義能有較優秀的分配表現這點而言,他倒是明確的宣稱:「合作制與市場的結合,在平等的分配收入方面,將比資本主義優越。」而這如何可能?Przeworski論證道:從分配的角度觀之,市場社會主義意指存在著勞動力加資本的市場,意即如果合作制企業的股票持有者,自動的具有該企業中工作的權利和義務,而這種權利義務又能夠進行交易或交換的話,那麼在均衡條件下,對總體生產能力的回報率,在整個經濟中也就是一致的。這當然是相對於資本主義而言,因為與這種均衡相聯繫的收入分配比起資本主義會更加平均,而這是由於顧傭者從企業中得到了自己的全部淨收益。但這時Przeworski卻又在注釋裡說,若從效率角度考慮,那這可能是我們要反對的制度。

 另外,Przeworski雖然對市場社會主義的有效性基本上持肯定態度,但他也明確指出這種制度並非民主制度在經濟領域的貫徹,經濟制度與政治制度的合致運作只是偶然的幸運。

 在討論完市場社會主義後,他繼續討論資本主義的第二種改革方案:社會民主主義。在此段討論裡,顯然這種制度比起前一種,他抱持著更加積極且正面的態度,但是他並未替社會民主主義下定義,只能從他在文中所指涉的型態(差不多就是指北歐國家的那種體制)來加以想像。

 他認為社會民主主義的基本前提是,要克服資本主義的不合理性(在此謂因生產工具私有制而產生的福利損失)而將生產工具國有化並非必要條件。這項否定式的前提,表明了其與社會主義或市場社會主義的根本差異,因此社會民主主義在本質上就是一種資本主義,只是它有較好的經濟成就、較平等的收入分配、較廣泛的福利服務、工會組織強大、政府多半是由社會民主黨把持。在此,Przeworski只說從這些可看出資本主義被改革了,但是改革機制為何,他完全沒說明,遑論這樣的改革改善了傳統制度下的哪些問題。他唯一觸及的制度性問題是稅制。他說,不同的稅收和財產轉讓形式,會給人們在決定如何使用其生產資源帶來不同的影響﹔對潛在的收入和利潤的消費徵稅,不影響勞動力供給,也不影響投資。最後,Przeworski指出,有強大工會和長期社會民主黨執政的國家,不僅在處理勞動者分享社會成果的份額與投資的矛盾上,有較佳表現,而且在處理失業和通膨的矛盾上,都表現出較好的平衡能力。至於原因究竟何在?就文中脈絡,顯然未知。

 最後,Przeworski指出上述兩種改革制度都是可行的,儘管都是以市場為基礎,而市場有其不合理性。制度的目的若是要養活每一個人,那麼必要條件之一是「極大的富裕」。Przeworski坦言,要出現極大的富裕,牽涉到太多技術性問題,而他也不知道答案。即便如此,他仍然相信這個不知存在何方的條件加上仍有缺陷的市場制度,政府仍是有能力使每個人的基本需求得到滿足的。


2. 在小組討論時,每個人都對內容許多詞句感到不明所以,結果是對許多段落不知所云。這相當程度的影響了彼此心得的交換以及內文論證的理解。似乎大家都對這種政治經濟學,或者根本是經濟制度的描述與分析相當不熟悉。我想原因有二:其一,雖然經濟學是必選科目,但是政治系學生很奇怪的,對經濟的理解程度幾近於「全有-全無」那般,有些人很能進入狀況,其他的人學過卻無法理解,或者忘了,而遇到相關的詞彙應用時,就是有聽沒有懂。其二,作者似乎預設了讀者已經具備了相當的知識背景,他在進行許多論證以及闡述現象時,常給我們一種邏輯上的跳躍感,這種情況在這一章中頗為明顯。

 對於本章的內容,從前面的討論可以看出,就我的理解程度,我並不滿意他的論證。在太多地方的處理上,不是顯得拐彎抹角,就是顯得狹隘。通篇對於市場社會主義的論述,就很不清晰,彎彎曲曲的。在閱讀過程中,我不斷自問:他到底說這個幹麻?他解決了問題還是製造了越來越多的問題?這不是改革方案嗎,何以改革了之後問題總量似乎沒有減少?而這只為了所謂改善資本主義的不合理性嗎?

 而觀點狹隘,舉一個例子,在論述社會民主主義時他提到稅制的問題,謂:「在現有的稅率範圍內,成年男人的勞動力供給、儲蓄與投資的比率,對於稅收的變動並不很敏感。」這意味著資本主義與社會民主主義的差異癥結在於稅制嗎?此外,女人跟童工以及殘障等等其他勞動力來源,將會如何呢?並且他有意的指出社會民主主義是在社民黨政府以及強大的工會下呈現出來的,這看做事實陳述應該是無疑的,但那又如何?重點是,要作為一種改革方案,造成社會民主主義的這種政治社會型式能否普遍出現在其他地區?或者限縮一點,能否出現在其他資本主義國家?在此隱約可以看到歐洲中心主義的影子。

 剛開始處理這作業時,我寫了一段論證,說明他在文章中的邏輯結構不合理的地方。後來發現我有誤解,乃至刪除並改寫作業內容。誤解之處在於起先我認為他的市場社會主義論是針對改革社會主義而發的,其實不然。但後來我發現那段論證在形式上仍然顯示出了其文章的邏輯瑕疵,該段文章原文如下:
 Przeworski接著用了「Market socialism」(市場社會主義)下一個小標題,乍看之下,會以為這是他將要提出的改革社會主義的藥方,之後的行文內容看起來似乎也是如此。但仔細看第101頁他對社會主義的定義以及他將市場社會主義視為是「其他有組織的經濟系統」(other ways of organizing economic systems)云云,若我理解無誤的話,則在他定義之中的社會主義,依他之前的宣稱,是無法改革的,那麼市場社會主義在這裡便不應該視為是社會主義的一種改革,而是一種「替代」。換句話說,依照Przeworski先前的定義,我們假設有A,B,C,D,…,X這幾種可以想像到的「有組織的經濟系統」,而當我們分析了A,B兩種制度後發現其不合理或不可行,我們要針對A,B作改革,那我們應該是要提出A’與B’,而非提出C來充當A’或B’去作為A或B的改革方案。若此,則「改革(reform)」將失去意義,並與「替代(replace)」造成混淆。以通篇文章的邏輯結構來看,Przeworski之後的確是提出了「社會民主主義(social democracy)」作為資本主義的改革可能,這點沒問題。但關於市場社會主義作為社會主義的「改革」可能,如前所述,在邏輯上有瑕疵。除非我們不要對號入座,不要做X與X’的對映性安排,而把它們分成「不好用的」跟「將會是好用的」兩堆東西就好。但這又顯然不合文意。據此,以下我僅扼要描述市場社會主義在文中呈現出的樣態,因為我無法找到去說明「市場社會主義作為一種『改革另一種經濟制度』的制度如何可能及其利基所在」的前提。

 因為即便市場社會主義是對資本主義提出的「改革」,而非社會主義,那仍然是替代。最後,當社會科學者汲汲營營想要設計出可以滿足每個人「基本需求」的制度時,思考一下甘地曾說過的:這地球可以供應每一個人所需,但卻無法供應每一個人所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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