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三貂

寫於 2003

　「你真的不搭火車？好吧，那我在礁溪下。」

　開什麼玩笑，大年初四晚上的北宜，會不塞車才真奇怪了，隔天初五收假上班耶。尤其下午從花蓮走蘇花到蘇澳，遊覽車塞了五個小時，說不定我騎我的朱雀還比較快咧，要我再繼續塞回台北，實在受不了，尤其是帶了四天的南橫鳥隊之後。

　跟領隊說了之後，過一會兒到了礁溪，我便下車了。雅欣繼續留在遊覽車上看電影。

　「哈哈，等我回到家時，你大概還在坪林吧...」我在火車站附近路邊攤邊吃邊想。吃完了，該去買火車票了。幸好這次有帶大黑垃圾袋，對沒有車袋的我，這真是出外的好朋友啊！不囉唆，看看車次吧。看著看著，心中升起了不安的感覺...

　「靠，不會吧！」原來，礁溪算是小站，沒啥車。當時九點左右，我發現在十二點以前只有三班車可選擇，但是至少要等到十點之後啊，回到家也都半夜了。重點是，這幾班都是對號快車。大過年的，隔天收假，看著月台上的火車，很明顯，我的腳踏車根本上不去。突然發現，有一班莒光還復興會停靠宜蘭，就在半小時後！基本上，從礁溪騎到宜蘭半小時是夠了，可是在晚上,，外加到了還要買票拆車裝車拉哩拉紮的...對啦，我也知道台鐵不會準時，但「不幸」準時咧？所以我黯然放棄了。

　天啊~~難道...

　「衝了啦！不過是礁溪，離台北『很近』嘛...」 我開始催眠自己。

　重新戴上安全帽跟手套，到便利商店買一罐運動飲料跟巧克力，台九線，上路啦~~

　「北宜？濱海？」雖然北宜較近，但自知這樣爬北宜回去鐵掛。不過濱海...啊，對了，就上次說要越嶺時計劃的路線啊！騎到福隆走102接106，這條騎過，熟悉啊！算是折衷吧，爬坡量較北宜小，里程較濱海短，嗯，好路線啊！嘿嘿，前面就到北宜入口了，塞車的雅欣，掰掰啦...哈哈哈....

　自以為順利的騎乘著，速度保持在接近三十。嗯嗯嗯，頭城不一會兒就到了，哈，就說台北很近吧。心裡在無限簡化里程的思考下，一直把頭城台北的距離看成是在開車。

　事實上，我正在朱雀的背上艱辛的飛馳著。前方，漆黑的夜正在等待我。

　過了外澳，就真的都是「濱海」了。浪花在夜裡像是招喚的手，一次次的伸過來，希望拉你下去。幸好，擔心的側風並不大，速度還維持的住。龜山、北關、大溪，這是第一次騎單車經過呢。然後，到了大里，天公廟如同過年時節的其他廟宇一樣，張燈結綵、富麗堂皇。過去之後，幾乎都沒路燈了。前燈電量似乎撐不了很久，為了節省前燈電量，有車子來時，便關掉前燈。這時才驚覺到，北濱怎會沒塞車？沒道理啊，有幾次只是週末晚上搭車過北濱，都會塞啊，現在過年只可能更塞啊！

　「啊！！北宜咧？ 不，不會的...對，一定是車都走北宜，北宜塞爆了，所以這裡沒車。對，一定是的。」

　自我解釋安慰之後，漸漸地，微起伏地形來了。現在路的一邊是海，另一邊就是高起的山壁。沒有車子經過時，黑壓壓的一片，只有前方映著我前燈的黃白光，白花花的浪仍清楚可見。除此，就是一片黑，以及破風而過的呼嘯聲。有時，似乎心跳與呼吸都聽得清清楚楚。

　終於到萊萊了，這代表台灣最東端的三貂角就要到了。「翻過三貂角，很快就到福隆了。」此時百分之一的上坡，都讓我倍感吃力，這段正是又長又緩的上坡。

　遠方，一束光規律地忽明忽滅。我知道，那是三貂角燈塔，指引著海上船隻，也指引著我。看著燈塔的光，轉速又帶上來了一點。「幹，我要卑鄙胎啦~~」 心中吶喊著。就是此刻，我與朱雀在台灣公路最東端上奔馳，只有我們，在漆黑的夜，以及燈塔的光。

　現在，燈塔已在我背後。對，福隆，我來了！其實從礁溪騎到三貂角，中途已經停車休息三四次了，可是身體在告訴我，我需要再休息啊~~ 好吧，看路標，距離福隆剩七公里，一旁有廿四小時加油站，刺眼的燈光使我產生了趨光性。嗯，好吧，就在這休息久一點。

　事實上，當我進入加油站時，已經過十一點了。而我，連福隆都還沒到。心想，台大到福隆，白天騎起碼也要三小時，靠，那我回到家再怎麼快也要三點啊！這時，我好像從夢中驚醒。難道...一定要這樣嗎？

　FREE-RIDE。對，就是這個！

　想我從高二就在攔便車，騎單車攔便車也不是第一次了，沒在怕的啦！要在哪裡攔呢？本想休息夠了再騎到福隆攔，可是想想既然都要攔車了，多騎這七公里實在沒意義，況且加油站車進車出的，物色的對象多啊。身體有點冷了，要快快行動。

　這時旁邊有一輛紅色五門小房車停著，似乎是在休息吧。我把朱雀靠在一旁，走了過去。 「請問你們是要往台北嗎？方不方便給我搭個便車呢？」 駕駛座上是個媽媽。

　「嗯...我們車上已經坐了四個人，還有兩條狗，沒位置耶。」 哇靠，這小車塞滿了啊...

　只好走回朱雀旁，繼續物色目標。這時最希望有小發財車了。環顧四週，有輛箱型車在加油，似乎有希望，於是再度走過去。結果，才剛動身，車子已經加好油，匆匆離去。馬的咧~~繼續踱回一旁等待。車子來來往往，但大多一看就知道不行的。忽然瞥見那輛小紅房車還沒走。咦，剛怎沒發現車頂上有貨架？唉，那也沒用，又沒位置。

　正當考慮要不要騎到福隆碰運氣時,小紅房車的媽媽駕駛下車,走了過來~

　「嗯，我們把後面行李挪一挪，你應該可以進來吧。」 天啊！簡直是天傳福音啊！

　我當然點頭如搗蒜，「好啊好啊！」 「那你腳踏車來放上面。」 我這才仔細一看，車頂正是放腳踏車的頂架啊！之後我跟那媽媽合力固定好朱雀，便坐到後面移出來的空間。哇，我還真是剛剛好塞著，正好就面對後門坐上去後把腳曲起來，門關下來，剛好。車內暖多了，心裡的不定感也消失了。

　車子上路了，很快的，接近福隆。此時車速慢了下來，我轉頭向前方一看，幹，塞車！！！哇哩咧，是怎樣啦，耍我就是了啦？竟然此時此刻才給我塞車？車子龜了一陣子之後，那媽媽的女兒想要去廁所，正好就到了102接濱海要右轉福隆時，轉角的那間加油站。加油站不是廿四小時營業，九點就關了，那媽媽不確定有沒有廁所可用。幸好我還記得，就跟那媽媽說有廁所，開過去時也看到廁所的燈光了。女孩下去上廁所時，媽媽在考慮要不要繼續走濱海，或是走102。那媽媽說她開過台北到雙溪，我跟她說102接平雙轉106我騎過，晚上肯定沒車，路況也不錯。後來那媽媽決定走這條。接著我才知道，他們住永和！哇哈哈哈~~真是賺到了，從永和我騎回中和，近啊！

　突然，想到應該塞在北宜上的雅欣...嘿嘿嘿...拿起手機，打給她。

　「喂，雅欣喔，你在哪啊？」
　 「我剛回到家啊。」此時，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虎濫啦~~

　但，我是個承受過打擊的人，這種打擊，算不了什麼。很快地我恢復冷靜。
　
　「怎麼會？你們沒塞車嗎？」
　 「都沒有~~」靠，完全可以想像她已經爽到臉都變形了。
　「ㄜ...智陽在嗎？」 我只是想跟智陽說我的扯事。
　「他在啊，你不相信我到了喔？」

　接著就是我跟智陽說我在哪裡。掛了電話，心裡覺得實在是OOXX～

　就這樣，我仍然是由102這條回去了，只是，是搭便車。一路上我才真慶幸自己沒衝動騎進來，那山路黑的很，整條路遇不到五輛車，要是真的隻身夜騎，喔，真的會很毛~

　到了深坑那，因為他們要送一位回和平東路，所以上了北二高。呼，終於回到台北啦！之後，回永和，在永和放我下來，我與朱雀再度並肩作戰。初四深夜，喔，應該是初五的凌晨，仍可聽到幾戶鐵門後的麻將聲。騎啊騎啊，回家的感覺就在那不遠的前方啊~

　到家，看看客廳的鐘，兩點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