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13日 星期一

「民主與獨裁的社會起源」讀書報告

(大四寫的)

1.摩爾(B.Moore)從社會結構的分歧檢視國家的歷史經驗,並以此切入,研究現代化發展的途徑,尤其是民主與獨裁的起源。他揭示了英國、美國與法國的資本主義道路,日本跟德國的法西斯途徑,以及中國跟俄國的共產革命進程,並提出了印度這個似乎是另闢蹊徑的個案。

  要提到民主化或是資本主義議會民主制,老牌民主國──英國,必然是不會被社會科學家或史學家所忽視。摩爾在本書的第一章就從英國的「暴力革命到漸進主義」著手處理其宏觀的比較歷史社會學分析。至於法西斯主義的個案選擇,他挑選了日本做了完整的討論,但實際上,摩爾也沒有放棄法西斯色彩最鮮明的德國,他將德國的歷史經驗分析散置在各章節的相關處。

  他認為法西斯主義也是對工業化、現代化的回應之一,它是農業時代過渡工業社會的一種產物,亦是資本主義社會在這個過渡時期做出的一種錯誤適應。這條現代化的途徑是「資本主義的」與「反動的」。法西斯主義之濫觴,是當資本主義已在工業與農業建立了相當的基礎,並已轉變為工業國家,但它並沒有經歷民主革命運動的洗禮。民主革命在這些國家(典型就是德國)均被上層鎮壓。在這些社會,資產階級的社會經濟力量普遍軟弱,權力的中心仍然握在地主貴族的手上,農民階級則馴服於地主貴族之下。這種結構限制了社會變化的模式,即由上而下的革命,最終演變為法西斯主義。(參考郭少棠,西方的巨變)

  在巨變的年代,也就是史學家所稱的「延長的十九世紀」,德國軟弱的資產階級為了實現其現代化的政治經濟必要措施,他們得依靠土地貴族的支持,並藉以抗衡不滿情緒高漲的群眾。不過在英國,土地貴族與資產階級為了要取得民眾的支持而展開了廣泛的競爭,因此在當時的英國土地貴族中,很難找到與德國類似的保守勢力。其間的差異,原因之一是因為英國的鄉紳貴族與德國戎克階級不同,英國佬不曾過於依賴政治途徑去支撐搖搖欲墜的經濟地位﹔而戎克階級則充分掌握了政府的力量去對抗一種農業蕭條產生的衝擊,這種蕭條嚴重侵害了上層土地貴族的經濟基礎。具體的展現就是德國工業領導部門加入了鋼鐵與黑麥的聯姻(marriage of iron and rye)作為貿易條件,通過了擴充海軍的計劃,使得戎克階級、工商利益團體整個結合起來,當然,被束縛在土地上的農民也成了這個複合體的一份子。但是同時期的英國上層集團大部分不再從事農業了,經濟基礎早已移向工業和貿易。

  眾所皆知,英國是工業革命的發祥地,工革的發生原因至今仍是學者們感興趣的題目。雖然工革的成因並非摩爾想要在此書中多做探討,但與其他論者一般,摩爾相當篇幅的描繪了英國農業的變革。據信農業革命或可說在英國是最徹底和成功的,並不可否認這對英國的工業化甚有助益(參考王曾才,西洋近世史)。自光榮革命後,土地貴族為了自身的利益,藉由掌握國會而相當程度的控制了英國的政治社會,以此力謀改進農牧業。一方面由於農村與農地仍保有中世紀型態的空間分布,不利於新式農作,二方面因為農民權利已形成一種習慣法的保障,而有權改變現況的便是土地貴族掌握的國會,於是自十八世紀中期展開一連串的「圈地法案(Enclosure Acts)」,造成一種新的經濟制度(即農業商品化)在農村中取得優勢。伴隨工業的興起,圈地造成的大地主力量把農民從英國政治生活中排除了出去。摩爾直言,這實質上是一種上層階級用來反對下層階級的強大暴力。但他也說,雖然小農的消滅是悲慘的結局,我們仍可認為這一結果對和平的民主進程做出了重要的貢獻,那意味著現代化能在英國順利地進行而不致受到巨大的反動保守勢力的干擾。

  德國的農業社會發展進程,顯然不同於英國。摩爾提出了一種「強迫型勞動體制(labour-repressive system)」的農業型態概念來指稱像德國後來那樣的農業社會。這種土地貴族的強迫勞動體制,往往為了政治靠山而與王權攜手,進而維護某種軍事道德,這並不利於民主社會的成長。逐步工業化之後,上層地主再與新興工商精英分子締結同盟,而當他們面對諸如北美穀物傾銷等挑戰時,則必然加強了集權與反動的趨勢。所以一旦他們經濟基礎危怠化出現,便會訴諸政治手段以維護統治利益。摩爾認為,在這類政府的社會構成裡,土地貴族在政權中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是由於沒有經歷過農民階級和資產階級聯合起來所達成的革命洗禮的結果。因此這種「和平方式」所進行的由上而下的政經變革,使它們迅速的邁向工業大國,也使得政府承擔了許多職能。這意味著中央將建立起強大的行政系統,而軍事機器也會一併組織起來,造成國家統治者的意志更能有效的貫徹,不論是在國內或國際上。而這種中央集權政府為了避免地方主義的分離,便需要戎克階級的軍事道德傳統以及保守主義,甚至是外敵的存在,不論是不是子虛烏有或精心設計的(譬如俾斯麥導演的三場統一戰爭)。另外,摩爾提示我們,法西斯的保守型現代化進程中,多位charisma型政治人物的出現並非巧合,他們都屬保守派,效忠王室,以實現現代化、改革和追求國家統一為生平志業﹔他們雖是貴族出身,卻與舊體制存有緊張關係,他們雖然儘可能避免更動社會結構,但舊秩序終究是由他們摧毀,並開創了新秩序。

  再回來看英國。不但很難在英國的和平進程上找到具備charisma的代表型人物,甚至整個中央政府的力量也無法與歐陸國家相比擬,這裡當然是指中央政府掌控的鎮壓機器而言。相當重要的因素是由於英國稱霸世界依賴的是海軍,而非陸軍。前已提及,工業化起步較早的英國,資產階級對王權以及土地貴族的依賴性低﹔並且,上層土地階級也沒有鎮壓農民的必要,那主要靠經濟手段就能達到上層階級的所需了。

  可以這麼說,英國的農民無奈的棄械投降,而德國的農民根本無法舉械揮舞。摩爾認為,在英國與德國,農民在最初的抗爭中失利以後,便處於無關宏旨的地位。這當然是相較於共產主義在中俄兩國的農民革命而言。但在這種情境之下,英德兩國對於上層階級推行農業商品化的努力跟成敗,仍會導致不同的發展。對英國土地貴族來說,他們需要的是放牧羊的土地,而不是人﹔但德國戎克階級卻需要人,特別是束縛於土地上的人,為的是穀物的大量種植,以便出口。這兩種相反的方式,某種程度上都實現了農業商品化的過度,同時也摧毀了農民政治行動的基礎。而這種歷史進程的選擇,終究導致了兩種現代化途徑的開展。

 2.即便我已是大四生,但這種小組討論經驗對我仍是充滿新鮮感,畢竟以往甚少有機會一群人對著原文文本跟譯文,感覺像是研究生一樣的探討這些嚴肅的作品。或許真的是不熟悉,討論的過程中,很明顯的感到大家對這些作品說不出什麼東西來,當然我也面臨同樣的窘境。尤其以我處理的第3小題而言,我們的疑問遠多過心得,只是這些疑問並非是詮釋文本過程中產生的疑問,而是種「技術性」的疑問。
  簡單說,我們對這些國家的歷史進程所知有限,我甚至感覺,就以對國家現代化這議題而言,我似乎對二戰之後的第三世界現代化進程要比對歐美國家來的熟悉。這也使我驚覺原來我的史觀跟史識嚴重貧乏,以前中學唸的東西真的是死的,完全只是咬文嚼字背多分。我認為要是我們能對摩爾處理的事件背景有更多的常識,則應當不至於在討論時幾乎都是出現我所謂的技術性問題,而能針對文本的理解跟詮釋加以回應。
  另外,我私下的另一個心得是,在我閱讀的過程中,一直很不習慣看到諸如農民、農民革命或階級等關鍵字眼,這使我深刻反省何以致此。對,就只是「不習慣」,特別在中譯文裡。我認為我看到了我們主流史書(或許應該說教科書)的切入觀點在我身上映射出的後遺症,因為這種不習慣與我在閱讀大陸出版的史書或社科作品時的那種感覺是很類似的。這裡我無法三言兩語說清我的感覺,總之我覺得我對左派史觀跟論述角度的認知實在少的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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